文章认为,过去两个世纪以来,民族主义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政治力量。民族渴望拥有自己的国家,国家渴望在民众中培养共同的民族身份。这两种动力合起来就形成了一种长期的趋势,造就了越来越多的独立的民族国家
【美国《外交政策》双月刊网站7月15日文章】题:民族主义一统天下(作者哈佛大学约翰·肯尼迪政治学院教授斯蒂芬·沃尔特)
世界上最强大的政治力量是什么?一些人可能会说是债券市场,还有人可能提到宗教的复兴或民主人权的进步,或者还有可能是以互联网以及和互联网一同出现的事物为代表的数字科技。或者你认为是核武器以及核武器带来的种种影响。
以上选项都值得一提,但是我个人对世界上最强大力量的选择是民族主义,即认为人类是由许多不同的文化群体所组成的——也就是一个个有着共同的语言、符号以及对历史的表述(这些表述总是为自身利益服务且充满了神话)的群体——同时这些群体应该拥有自己的国家的观点。过去两个世纪以来,这种观点一直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推动现代国际政治演进
近代,正是民族主义巩固了大多数欧洲列强,把它们从一个个王朝国家变为民族国家,也正是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传播帮助摧毁了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奥斯曼帝国、荷兰帝国、葡萄牙帝国、奥匈帝国和俄罗斯帝国(以及苏联)。民族主义是联合国在1945年成立之初只有51个成员国而到了今天却有近200个成员国的主要原因。民族主义是犹太复国主义者希望建立一个犹太国家以及今天巴勒斯坦人希望成立一个自己的国家的原因。它也是冷战时期促使越南人击败法国和美国军队的原因。它也是库尔德人和车臣人仍然希望建国、苏格兰人要求在联合王国内获得更大自主权以及现在南苏丹共和国成立的原因。
通过对民族主义强大力量的了解,我们也懂得了今天在欧盟发生的种种事情。冷战期间,欧洲一体化进程有了蓬勃的发展,这是因为它是在温室中诞生的,得到了美国的保护。然而到了今天,美国失去了对欧洲安全的兴趣,欧洲人要面对的外来威胁也屈指可数,欧盟扩张的步伐走得过大,事先没有经过充分协商就建立起一个货币联盟的做法也做过了头。因此,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就是欧洲的外交政策逐渐回归到国家手中,这既是因为各国的经济偏好彼此不相适应,也是因为各国又开始担心地方身份(也就是民族身份)正受到威胁。丹麦人担心穆斯林,加泰罗尼亚人要求自治,佛兰芒人和瓦龙人在比利时你争我夺,德国人拒绝拯救希腊,没有人希望土耳其加入欧盟,这就是民族主义在作祟。
民族主义的力量很容易被现实主义者所理解,正如我的合作人约翰·米尔斯海默在一篇重要的新作中所指出的。各个民族因为是在一个竞争的、有时又是危险的世界里求生,所以总是试图维护其身份和文化价值观。很多例子说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自己的国家,这是因为那些没有自己国家的种族或民族常常会被征服、被融合和被同化。
同样,现代的国家也有很强的动机去推动民族的统一——换句话说就是培育民族主义——因为假使国家拥有一群忠诚而又团结的人愿意为国牺牲,那么国家的实力和应对外部威胁的能力就会大大增强。总之,在一个国际政治派别争夺激烈的世界里,民族渴望拥有自己的国家,国家渴望在民众中培养共同的民族身份。这两种动力合起来就形成了一种长期的趋势,造就了越来越多的独立的民族国家。
民族主义运动不可逆转
显然,民族和国家并不总是能实现建立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的目标。一些民族从未获得过独立,一些国家也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民族身份。而且也并非每一个文化或种族群体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民族或者渴望实现独立(尽管我们并不知道某个群体何时才开始获得这种“民族意识”并为之奋斗)。不管怎样,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国家的数量不断增加,许多国家都出现了强大的民族主义运动,我认为这一趋势不可能逆转。
一旦建立,民族国家就成为一个自我强化的现象。民族国家很难被征服,因为本土的民众往往会抵御外来入侵,并不断反抗外国占领者。成功的民族主义运动往往会成为后来者模仿的对象,从而使人更有建立国家的要求。尽管有时也会有些问题(显然还有一些“失败国家”的例子如索马里、也门或阿富汗),但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民族国家仍将是世界政坛最重要的政治实体。
由于美国的民族身份往往侧重于公民领域,而且往往低估了历史和文化的因素(尽管也有这些因素存在),所以美国领导人常常低估了本土亲和力的力量以及文化忠诚度、种族忠诚度或抵御忠诚度的力量。冷战期间,我们常常夸大了跨国家的意识形态如共产主义的力量,而低估了民族身份和民族利益最终将会在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国家里引发激烈的冲突。
本·拉丹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以为恐怖主义袭击和几盘斥责异教徒的录像带会点燃群众运动,从而重新建立一个跨民族的伊斯兰王国。
任何认为崛起的中国会顺从地屈服于美国或西方的世界秩序理念的人忽视了民族主义也是中国人世界观的核心组成内容,远比渐渐消失的“共产主义”理想重要得多。
总之,除非我们能充分认识到民族主义的力量,否则我们将在很多现代政治事务上犯下大错。它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政治力量,无视这一点就将惹来大祸。
